【奇幻AU】牧羊人·上
写在前面:
这是我第一次下定决心要把一个比较长那么一丢丢的故事写完(是的以前都坑了)……而且是在我身处于知识的水深火热中时(´▽`)。我想象力(自认为)非常丰富的,以至于我的眼中的世界有意思的多。我想把我的莫名其妙的梦写下来,让我的两位男主角替我做完它。
孤灯不明思欲绝,卷帷望月空长叹,美人如花隔云端。
(序)
“你是放羊的人吗?”
小男孩儿盯着他问,半张脸藏在衣服脏兮兮的羊毛绒领子里,露出来的额头给风吹得通红。
“我放的可不是羊,”他回答,用手去揉孩子结成块的头发,感觉被寒气冻住的头油糊了自己一手。他不动声色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几下,然后一根手指头指着天。“我放的是那些东西。”
草原的天阴沉沉的,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。大片蓝灰色的云层覆盖在苍穹上,以清晰可见的速度翻滚奔腾。
小男孩儿站在剧烈颤抖的草间,头发、衣领、帏摆在呼号的风中向前冲。他费力地眯起眼睛抬头看,云正在沸腾,深浅不一的色块来回更迭替换。
“你……你是牧云师吗!”他大声喊叫,怕几步之外的男人听不到自己的问题。
男人愣了一下。牧云师的职责是把从九州各处飘向草原的云带到云梦山,让织云女编织出新的云层与梦境。但他不是干这行的,他的活儿可比这有意思多了——
“不是!我是——放牧这些的——”
他拉长声音喊,一只手上攥着牧羊人粗糙的竹竿。男孩儿听得模模糊糊,睁大了眼睛看看他,又看看天上。
他听到了一声低沉震颤的龙吟。
在那层翻滚的云之间,有一条青色的尾巴生长出来。那条巨大的龙尾来自云端,掀起一阵风浪和白气。云层聚集起来,汇成一个漩涡,那之中探出惊人的轮廓——长须,宽吻,目似鹰虎,耳似瞪羚,角似麋鹿。青白的鳞片闪闪放光,像是个太阳突破云幕,直直向着深灰色的草原冲来。在他游曳抽出的蛇身后,高原地区的阳光像洪水般泻下来,笔直的刺破厚重云层,映在翻腾飘摇的深绿色的草上,金灿灿好似神明的光。
小男孩儿的喉咙像是被飞扬的风沙和灰尘堵住了,他的衣服几乎要被风掀飞。而离他不远的地方,男人正负手而立,鸦黑的短发轻盈的浮动,衣襟整洁,布料上的图腾在光线里鲜活而耀眼。他那根破竹竿颤抖着,尖细的顶端发出暗淡的蓝光。
他是神仙吗,男孩儿想。
那尾青龙翻腾着,呼喊着,向着那人极速游来。
(1)
黎簇惴惴不安的扭着自己的袖口。这身衣服是他从一个放牛人的帐子里偷来的,穿在他身上又长又大,袖口跑风,领子往下滑。
他们生活在草原上,放牧牛羊,收驯野马。黎簇今年刚十三,他娘死的早,爹养活他几年,偷偷跟着经商的马队去冀州讨活了。
中原人的九州不包括黎簇的家乡。这儿位于雍州边界,只有草原和湖泊,草的尽头便是连绵不绝的荒山。云梦山却也扎根在这里,每年都有穿着神袍的牧云师途径草原,拿着一根牧羊用的竹竿,驱一只流光铩羽的青鸟,头顶四方笼罩着层层叠叠的云霭。
黎簇的本族称作尤。有传闻说是上古时期被黄帝流放至中州的罪人,后来便走走停停,流亡各地,终而在这片无名的辽阔土地上扎了根。
此时黎簇正站在收留他的阿玛家门前。一道的还有几个孩子,都收拾的干干净净,专门换了衣服。唯独他一个还是脏兮兮的,几个月没洗的头发像一团麻布扣在脑袋上。
那男人正在和阿玛聊天。他穿着精致的长襟厚袄,翻领上的羊绒白亮亮的扎眼,两只手揣在一起,环抱着一根两指粗的牧羊竿。他大约是个牧云师,黎簇偷偷想,被风吹的直打哆嗦,但他真是个独特的牧云师啊。以前那些高贵的神使从来不会搭理卑微的流放者,更不会和他们熟捻的攀谈。黎簇是隐隐知道这男人想干什么的——他需要一个侍童。
牧云师是件光鲜却也疲倦的神职。他们是九重天上除了信使外,唯一和人界有正面接触的神仙,因而一直受到许多穷苦人的崇拜。但牧云师要在九州各地寻找即将弥散的云,有时候穷极百年也只能往反放牧两次。牧云师并不是上品神仙,他们没有永不衰竭的寿命,百年的牧云意味着他们一生都将在流离追寻中度过。
因而当他们的身躯日渐衰老时,他们需要一个接班人,一个照顾他们的青鸟的人,一个能够用竹竿聚拢层云的人。
但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寻找侍童呢,黎簇茫然的看那个男人。他面若冠玉,眉如远山,一双桃花眼里总是笑吟吟的,真真是神仙下凡般的好看。高挑结实的身段往那儿一站,便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,容不得他们这些略等民族冒犯。
男人和阿玛侃着,眼睛堪堪扫过其他几个孩子,落在黎簇身上。
黎簇自知这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。他的头发蓬乱污脏,脸上长着冻疮和裂口,被寒风激得通红。瘦弱矮小的身板缩在宽大的袍子里,袖口胡乱挽着,下摆拖在地上。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,他窘迫的低着头,却依然瞄见对方干净漂亮的下衣帏摆,顿时慌乱困窘的恨不能藏到草里。
风声很大,黎簇感觉那两道目光就要把自己点燃了。这时男人才正儿八经的冲阿玛说话。
“就他了。”
黎簇猛的打了个抖,惶恐不安的抬头去看。男人背风而立,正好给自己挡住严寒。他含笑的眼睛望着自己,一只干净漂亮、骨节修长的手探过来,抹上自己的脸,惹了一手泥灰。
黎簇晕晕乎乎的,隐约听着阿玛和男人又说了什么,然后那只手摸过来,找到自己藏在袍子下的手握住。黎簇害怕又自卑,对方的手很暖和,像缎子一样光滑细腻,有几块皮肤长了薄薄的茧。而他自己的手上满是疮疤和伤痕,像干涸的荒地上皲裂的土坯。
男人抱着竹竿,牵着黎簇,不急不缓的走了几步。黎簇眼前一花,再清楚过来就到了全然陌生的草丘上,阿玛的蒙古包和后面吃草的牛都没了踪影。
男人这时蹲下来,仔仔细细地打量黎簇一番。“真脏,”他说,不等黎簇低头又道,“你以后就跟着我,是我的了,明白吗?”
黎簇点头。
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乖巧,亲昵的用掌根把他的脸擦干净,抖抖指头,手上的灰就不见了,“我叫吴邪,记住了吗?”
黎簇点头。在心里细细念了几遍这两个字。然后他看吴邪,用特别轻小的声音告诉他。
“我……我叫……黎簇。”
(2)
“你为什么姓黎?”
黎簇没反应过来,呆呆的扭头看他,嘴里还叼着半只烤羊腿。
草原的夜晚繁星若梦,浅蓝色的半轮月亮在西面停着。四周很安静,也很冷,风吹草过的声音单调乏味的游荡。
“我记得黎是中原人的姓氏,”吴邪说,颤抖的橙红色火光映在他脸上,半边脸隐匿于黑暗中,“你为什么姓黎?”
吴邪在这一整天里都很少说话,只是在前面走着,黎簇踉踉跄跄的跟。他以为吴邪是牧云师,但两人头顶上天朗云高,完全没有蓝灰色的雾块和缝隙间的流光。此时吴邪忽然和他说话,黎簇有些受宠若惊,含含糊糊的把肉咽下去,偷偷用袖口抹几下自己油乎乎的嘴才说:“我娘是中原人。”
吴邪挑挑眉毛,似乎有点儿好奇。他眉眼精致又不失英气,漆黑的眼睛在火光中深不见底。黎簇很会看人眼色,立刻绞尽脑汁组织语言,向对方揭自己老底儿。
“我爹以前是经商的,有一大群马。他在中原认识了我娘,生了我。我爹急着回这里,因为当时我们这片儿闹饥荒,牛羊不知道为什么都死了,他急着回来救人。但我娘身子弱,刚生了我,没熬过来。我就和我娘姓了。”
吴邪没怎么吃。说实话黎簇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一整只羊腿,像是手里摸了一下就有了。他果然是神仙,黎簇偷偷想。
“那你爹呢?”
黎簇愣了一下,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声才把话捋直,“我娘死了,我爹很难过。他不知道为什么欠了关口一笔钱,马都赔过去了。他养活不了我,就把我扔给阿玛家,然后跑了。”
“阿玛?今天早上的女人?”
“嗯。她叫杰哈阿玛,我爹的妹妹。”
又是一段沉默。
草原的星星比别处都要亮,璀璨的一片扣在脑袋上。黎簇抬头看了会儿,又忍不住偷偷去瞄吴邪。对方正盯着篝火发呆。
“……你,那你呢?”
吴邪回过神,小男孩儿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突然说话是对是错。他迎着吴邪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笑了一下。
“我,我见过的人,都是长头发。”黎簇努力表达自己的意图,“你为什么是短头发?神仙都是短头发吗?”
吴邪盯着黎簇看,眼睛里跳动着的是金灿灿的火苗。“那你觉得我是长头发好看,还是短头发好看?”
黎簇被问的愣了一下,仔细想了半天才为难的低下头,“我没见过你长头发的样子呀,”他说,“我也不知道。但是你很好看。”
吴邪给他的答案逗得直乐。“黎簇,”他声音里都是温柔和笑意,听得黎簇耳朵发热,“你想不想当神仙?”
“……我?”
吴邪点头。
黎簇怯懦不安的用手揪衣服,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。我就,就跟着你吧。反正我也,我也没处去了啊。”
吴邪听着,眼里的光在流动。这个答案他听见过,就在几百年前的草原上,战火绵延,苍白脆弱的黎簇站在自己面前,浑身都是血,小腹上捅了个大窟窿。他好像不知道疼,小心翼翼的跟他说,我不知道啊,我就跟着你吧。你要成仙人,要忘掉我的话,我就跟着你,总能让你记起来的。反正我,我也没地方去啊。
吴邪猛地一晃神,感觉身上发冷。草原的夜晚像是起风的冰窟。吴邪张开手,示意黎簇过来。小孩子拖着长袍走向他,被他抱在怀里。
“睡吧,”吴邪说,不嫌弃他身上的臭味和灰尘,亲吻他的脸颊,“黎簇,该睡觉了。我会一直带着你,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能够去的地方。黎簇,我很抱歉,但我真的很爱你。”
小黎簇困惑的缩着身子,换来更紧凑的拥抱。他不太明白吴邪的意思,但这样的举措让他十分心安。他听话的闭眼睛,在吴邪的怀抱里拢紧衣服,企图入眠。
吴邪就看着他,等着对方微微颤抖的眼睑安稳的闭合。时过境迁,他终于是明白了当年天帝的话。无所谓求不得,无所谓放不下。所有本该属于自己却失去了的,终将以全新的方式归来。
(3)
“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?”
黎簇醒的有些晚,错过了日出。吴邪正坐在他身边,一只手摩挲着那根牧羊竿,一只手帮他把脸擦干净。
草原上的太阳很亮。风呼啸着,满地小腿高的荒草都伏倒下去。吴邪抖了抖那根竹竿,天上的云层慢慢聚拢过来,形成一片蓝灰色的屏障。
黎簇看在眼里,却不敢多说,谨慎的猜测,“你是放羊的人吗?”
吴邪好笑的撇他一眼,拉着黎簇站起来。他走远几步,手中的长竿轻轻颤着,整个人似乎裹着一层金光。
黎簇莫名其妙,却也明白对方看透了自己伪装的无知,于是梗着脖子大声问他,“你是——牧云师吗——!”
风刮得很猛,卷起枯萎的草根和沙尘,从黎簇裸露的皮肤上刮过去。天上有古怪的声响,震耳欲聋。云层层叠叠累在一起,像一块巨大的帷幕聚集在吴邪正上方。
吴邪挑了下眉毛,笑吟吟地摇头。
“我不是牧云师,”他说,又怕黎簇听不清,大声喊出来,“我是——放牧这些的——!”
那片绵延无期的云层汇成漩涡,像蓝色的风暴。从风眼中猛的抽出来一条尾巴——青鳞蓝鬃,银光闪闪,在天上急速掠过,发出抽打空气的爆破声。
黎簇惶恐且震撼的仰头望着。他听到了一声悠长低沉的龙吟。
他能透过云雾隐约看到那东西的轮廓,像条蛇,又像尾巨鱼,在更高处闪电一般窜过去,投影在地面上的是长而宽阔的影子。吴邪负手而立,那根破竹竿剧烈抖动着,细长的尖端盈盈发亮。
那只怪物忽然捅破云幕冲下来,携带着尖锐的爆鸣声和金灿灿的阳光。天上像是破开了几个窟窿,刺眼的光束砸在草原上,和着风沙和吴邪,竟像是仙境般夺目震慑。
“吴邪——!”黎簇拖长了声音喊,尾调提高,像在唱戏,“你是——神仙!!”
吴邪不知听没听见。他正处于风暴中心,那条青龙围着他腾飞,好一会儿才把山丘大小的脑袋凑过去,亲昵的蹭吴邪的头发。
“黎簇,过来,”他说,风渐而小了,那条青龙人头大小的眼睛看过来,金黄色的竖瞳微微放大,像是在打量他。
黎簇腿上发抖,嗓子眼火辣辣的疼。吴邪也不急,一只手摩挲着那颗大脑袋上的鳞片,一只手垂在身侧,仿佛只要黎簇过来了,他就牵住他。
于是黎簇逼迫自己迈开腿,踉踉跄跄走过去。
“青龙是很温柔的种族,他们从来不会拒绝人类靠近或接触。”吴邪抓住黎簇的手,嘴里念了个诀。黎簇感觉手上一凉,再看过去指头掌心上的泥土和划痕已然消失,显现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干净洁白。然而和吴邪像玉器一般的手放在一起,还是显得粗糙枯黄。
“和他打声招呼,然后我给你洗个澡。”吴邪低声说,“前两天太冷了,今天暖和点儿。”
“你不能念咒语帮我洗干净吗?”
吴邪带着黎簇的手,从青龙宽阔的前吻上慢慢抚摸过去。青龙瞪着双眼睛仔细看着他,小心控制喷出来的鼻息,以免吓到眼前的小孩儿。
“亲亲他的鼻子,”吴邪蹲在地上,下巴正支在黎簇肩上。黎簇害怕自己满身味道惹的对方不高兴,一直在偷偷动身子。“啊?”
“他很喜欢你。未化形的龙结交认友的方式就是磨蹭鼻吻,记住对方鳞片的形状和气息。”
于是黎簇撑着担子凑上去,把嘴贴在青龙不断喷出凉气的白色鼻翼。龙鳞很凉,却不是富有攻击意味的寒冷,更像是温柔细腻的锦缎。青龙抽出身子,再次向上游动,温和绵长的呼声从天穹最上方飘下来。
“你是我的侍童,要认识他们,”吴邪干脆坐在地上,两只手抱住黎簇,有些依赖的动了动他的耳朵,“有很多有趣的家伙。快到化鹏节了。如果赶得上,我带你去海角,看鲲化鹏。”
黎簇怔然看着他,想应一声好,却又说不出话。他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,这个场景、这个人、这句话,他在什么时候见过、听过、回应过。
然后……发生了什么?
黎簇却是想不起来了。
于是他全当那感觉是自己的臆想,欢欢喜喜地答应吴邪的函邀。
“那么,”吴邪笑眯眯地站起来,眼睛盯着黎簇像块抹布的头发,“该给你洗澡了?”
他说着,手指翻飞,霎时间头顶乌云密布,再看去时,竟是下起了雨。
TBC
(番)
吴邪:呵呵,老子一个清身诀下去就完事儿了,怎么吃他豆腐?一百来年没见人了,起码让我摸一遍吧?
吴邪x2: 三年稳赚,死刑不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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